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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墨白红雪

【离达】璃月帝君这么好绑架吗

  神了!

很可爱的佩洛:

感觉重修的文和原文基本没啥关系了……把原文在这里存个档吧


  


(一)


“姓名?”


“钟离。”


“身份?”


“璃月……咳,飞云商会二少爷。”


至冬警局内人来人往,电话铃声不绝于耳。少有几人闲暇下来,连忙向这投来好奇的目光。处在视线中心的钟离不动如山地坐着,平静地回答着问题。他面前的警官一边记录着,一边上下打量这璃月来的大少爷。钟离接受了这股目光,面上没有看出一丝局促,四平八稳地似乎这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对话,即使事实是他在被审问。


“无证驾驶,超速,随意变道,乱闯红绿灯。”警察指了指被摆在面前的监控画面,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璃月人,对方长着一张养尊处优的脸,一看就是豪门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风度,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优雅和璃月特有的含蓄。如今正安静地看着视频里的车辆在街道上堪称横行霸道地行进,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图。


在看完自己惊险地擦过路过的无辜车辆最后撞在消防栓上停下来,钟离的面上露出一丝失望,他还是没有看到那位同他一起干出此等疯狂之举的小疯子,可能对方早就趁着警察到来之前溜之大吉了,徒留他在这里回味离别时对方留下的谎言。


回想起小疯子的话语,钟离又回想起那抹跃动的橙色,那样鲜明的色彩可和至冬的冰天雪地毫不相符,就像漫长的风雪之后遥遥出现的篝火。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彼时的钟离完全没有想过会度过一个怎样的夜晚,他正看着至冬街头女皇的塑像,冰凉的石块堆砌出如出一辙的冰凉神情,垂眸凝视着至冬繁华的广场。钟离对怀念她战争之前的模样没什么兴致,只是看着她如今的模样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慨,这份压抑的情绪如同徘徊在至冬上方的雾色一般,使得钟离对这趟至冬之旅提不起什么兴致。


处理完尽早回璃月吧,钟离想。突然,他的余光里闪过一抹亮色,快的像是幻觉。钟离转身,他看见一位橙发的至冬青年在人群中穿梭,他的身姿看似无比放松却十分迅速,手上多出来的摩拉在暮色下反光。


这在如今的至冬不是什么反常的事,刚刚经历过战争的社会需要恢复,滋生出暗色是难以避免的事。钟离还不想惹事上身,于是他收回目光,很快,他就感觉身侧的钱包一空。他条件反射地握住正欲离开的青年,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钟离,优秀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收敛住情绪。


“这位先生,你要去的地方真就在不远处,别再纠缠我了。”


钟离注意到有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毫不怀疑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眼前狡猾的青年倒带一耙,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庞,深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戏谑,满嘴谎言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里面有我的护照,钱你可以拿去。”


这下青年的惊讶倒是没有隐瞒了,他从钱包里拿出护照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主动凑上前来拉住他的手。


他拉了一会发现自己拉不动钟离之后,转头露出稍微有些无奈的表情,“璃月来的大少爷,你不会没发现你身后跟着的尾巴吧。”


怕钟离不相信似的,他又凑了上来,用他那双能够轻松让人溺毙的蓝眼睛看着钟离,竭力表现出真诚,“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你这么好看的人落在劫匪手里的。”


钟离避开他的目光,心想至冬人真是一点也不懂人与人相处的距离感。他用眼神屏退在暗处目光炯炯的魈,默不作声地让青年牵着他在至冬的街道上游走。


“你叫什么?”


“达达利亚。”青年回答道,钟离看着对方破旧的袄子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即使不是他自己身上露出的肌肤,钟离也已经想象到寒风从中灌入的寒冷了。


应该再带一个围巾的,钟离没来由的想到。


在踏过几个小巷,来自背后的视线仍然没有减少。钟离看着达达利亚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地问他,“你会开车吗?”


“……大概?”钟离眨眨眼,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当然不会自己开车,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他想开车大概不是一件难事。


“那就麻烦了,”达达利亚爽朗一笑,“接下来麻烦当做没看到哦。”


紧接着,在钟离的注视下,达达利亚从衣服下摆里拿出枪来,娴熟地拉开保险,抵在倒霉地正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吹风的倒霉蛋下巴上。


“下车。”达达利亚说,路上的灯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脸,身上流露出的寒气不比至冬的寒风少上多少,简短的两个字中透露出来的威胁将那倒霉蛋吓得两腿只抖,战战巍巍地给他俩腾出了位置。


“好啦,现在可不要自己走了,和那些家伙玩猫鼠游戏可累的很。”他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着,等他抬头看见钟离的目光落在他的枪上,又笑着解释道:“放心啦钟离先生,这不过是一个威胁手段而已,我可没开过枪,只是我需要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不是吗?”


“再说,枪声可大了,我可不想耳鸣或者把警察引来。”他向钟离眨眨眼,言语之间天真的仿佛他只是无意捡到这把枪的无知青年人一样。


钟离没有回答他的话,毕竟按照一个小疯子的话走很容易落进他的陷阱里,他平淡地收回目光,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坐好了。”


前一秒达达利亚还在装乖应声,后一秒他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这个看着稳稳当当的璃月人开起车来这么猛,速度表上的数字疯狂飙升,达达利亚只能紧紧握住把手避免自己被直接甩出去。他转头看向面色不变的钟离,男人冷静的神色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没有忍耐嘴角的笑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随着车辆呼啸而去。


很显然他们的举动惊动了身后的人,不出一会,几辆车也紧随身后。达达利亚好整以暇地数着身后的车辆,还不忘调侃钟离,“没想到钟离先生还是蛮值钱的嘛,你看他们都动真格的啦。”


“前面堵车了。”钟离无暇理会他的调侃,紧盯这面前潮水般的车辆。


“不会吧,这么倒霉。”达达利亚嘟囔道,很快他的眼前又恢复那种疯狂的色彩,他一把拉过方向盘,“人行道上不是很宽敞嘛!”


即使是所见甚多的钟离,也被这一举动吓得差点心跳骤停,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周边是一片正在拆迁的建筑,这个小疯子还不是一个丧失理智的杀人犯。


身后的追兵还在穷追不舍,达达利亚摇下车窗,钟离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只不过他目前实在无法分心,于是只能喊上一声,“达达利亚,不要轻举妄动!”


风声中传来小疯子的一声轻笑,然后就是枪声,青年活跃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追啦。”


还说不会开枪,果然是个小骗子。钟离想。他余光看向另一边的小疯子正拨开眼前的头发,鼓动的风把他的帽子吹得猎猎作响,要不是时机不对,钟离会以为他们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公路旅行,这辆抢来的车会把他们带到世界尽头去。


“钟离先生,你在把车开向哪?”冷不丁的,达达利亚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那把枪抵在钟离头上。


“我只记得去警局的路线,身为初来乍到的异乡人,还是稳妥一些好。”钟离回答道,语气淡淡地仿佛再正常不过。就在他在心里赌几秒后这个不怀好意的小疯子什么时候对他动手,萦绕在身旁的阴冷气息骤然消散,达达利亚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神情来,“行行好嘛钟离先生,我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我家里有很多弟妹需要吃饭,我也是被逼无奈。你看我还帮过你的份上,至少,至少让我下车去上个厕所行吗?”


真是会利用自己的皮囊,钟离心想,他不得不承认被这个神情蛊惑了,鬼迷心窍般,手上方向盘失控撞上路边的消防栓,这辆可怜的车彻底哑火。


达达利亚欢呼了一声,现在的钟离当然没有什么手段留住他,当然达达利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可以肆意的挑衅,比如亲密地贴着钟离的面颊,轻声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在钟离的注视下,他毫无留恋的打开车门离开了。


回忆的最后,钟离在一片警笛声里乖乖举起双手,被押回警局审问。


警局恍眼的灯光让他从回忆里抽身,钟离看了一眼审讯室上的时间,时针缓缓指向八点,但是至冬的长夜仍然没有结束,窗外依稀可以看到稀疏的星点。


那个小疯子大抵是不会来了,钟离想。他待在这的时间够久了,或许那小骗子的哪句话真的骗到他了,让他心甘情愿地浪费了一晚上时间。


坐久的身体稍微有些麻痹,钟离缓慢地站起身来。大抵他的直觉是错的吧,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人说的话里有真的。


“钟离先生还真在乖乖等我啊。”


钟离顿住了,他缓慢地抬起头,他等了一晚上的人抱胸靠在门旁,他挑眉看着钟离,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


“走吧,我开车过来的。”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用一些你特有的手段让他们放你离开呢,你知道的,对于你们璃月人他们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离想起和达达利亚离开警局时警察们视而不见的态度,不在言语,算是默认了达达利亚的说法。


“毕竟现在正处在和璃月邦交的关键时刻嘛,想你这样位高权重的璃月人,他们总会找个理由放了你的。所以啊钟离先生,”达达利亚偏头望向他,眼眸中的蓝色像海一样包围上来,试图将他拖入深渊,“你不会就是在等我来接你吧。”


钟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瞥向达达利亚的腰侧,那里挂着他的钱包。达达利亚很快反应过来,他爽朗的笑了,“钟离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


“要我送你去哪家酒店?还是市区内最大的那家?”


“不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是我错估了至冬的局势。”


“所以不打算参加你那文学交友会了?打算直接打道回府?”


文学交友会?钟离短暂地回想一瞬,很快想起凝光不久前确实提过最近的至冬有一个国际的文学交友会,届时会有许多璃月人前往,正合适隐瞒他的踪迹。不出意外的话,这小骗子估计已经看过他在警局里留下的信息了,他的能力果然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


钟离突然被钓起了好奇心,他当然知道这小骗子现在展现出来的一面只是一个诱饵,一个在幕布前的绝佳演员,他在半真半假中将真正的自己隐藏地完好无比,是一个手段高超的猎人。他的心中燃起一股欲望,他想探究幕布背后的模样,让这小骗子在他面前无处遁形,猎人被猎物威胁的神情,大概会是怎样的呢?


“不,我很痴迷于文学,此番正是为它前来。”钟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难掩失落。


“看到钟离先生这副模样搞得我也不忍心呢,”他听见身边的青年也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待钟离看过去后,他那双眼睛又像狐狸一样眯起,露出一个仍谁看了都觉得亲切的笑意,“要不钟离先生先去我家暂住一会吧。”


他上钩了,不知道是谁的心声。钟离愁容淡去,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那就麻烦你了。”


在心知肚明的虚与委蛇间,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着穿过至冬的繁华地带,钟离垂眸看着窗外景色从繁华到荒凉,垃圾堆中坐着一个不知是活是死的人,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想必这在至冬只是一个普通的场景,不,或者说,这是贫民窟的常见之景。钟离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小骗子的侧脸,他认真地盯着道路,神色中透露出几分孩子的稚气。


“钟离先生,你是一点都不怕我出尔反尔把你抛尸在外,还是说璃月的安逸让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呢?”达达利亚说,“我想你也知道,相信我这样的人是有风险的。”


“既然选择了上阁下的车,自然也是相信阁下的。”钟离说,“至少从相遇起,阁下对我没有说谎。”


“先生,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擅长撒谎的人似的,这可不是一个好印象。”他又笑了,在短暂的相处中钟离发现他很喜欢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小骗子笑起来的模样确实很具有欺骗性,让人很难拒绝他。


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大概是来到了城市的边缘。将车停稳后,达达利亚朝他招招手,“抱歉啦,我家还有一段路要走。”


“我还以为这是你的车。”


“怎么可能呢,我可买不起车,这是我借隔壁大叔的啦。”走在前方的达达利亚踢走眼前的石子,他回头看向钟离,一只手从兜里伸出,四指并拢朝自己的方向摆了摆。


这是一个邀请,钟离抬头看向达达利亚,毛领包裹着他的脸,寒风把他的鼻头冻地通红,但他还是朝钟离露出了笑容,“钟离先生,可不要被风迷了眼睛。”


钟离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两只手将要碰上之际,达达利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一头扎进了风雪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离觉得这小骗子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这还是我第一次开车带人,我一直想带托克一起兜风,可我家那老头子总是担心。”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娴熟。”


“因为我也没有驾照啊,钟离先生。”年轻人的掌心总是滚烫的,即使是寒风都带不走他的温度,“待会你可不要吓到我的弟妹了,他们很少见外人的。”


“达达利亚。”


“嗯?”


“为什么要帮我。”


“唔,这可真是个没什么道理的问题。”达达利亚回过头,灯光在他眼中闪烁,钟离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大概是觉得钟离先生很好看吧。”


突然,钟离感受到一股拉力,达达利亚大笑着把他在拉进雪地里,几片雪花落进他的衣服,但钟离却顾不上寒冷了,他凝视着身下青年的双眼,这双眼大概从未见过海,却拥有海般的颜色,他眼中的海在长潮,海水慢慢漫过岸边磐石。钟离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改变,他只知道沉闷的鼓动声在胸腔回荡,震得他胸口微疼。


“咚。”


沉闷的敲击声响起,达达利亚抱住倒在他身上的钟离,抬眼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散兵,“你可别把他打出事了,我们还需要靠他拿赎金。”


“我心中有数,”散兵不耐烦地把棍子随手一扔,“所以你们这对男同什么时候起来。”


  


(二)


钟离是在颠簸中醒来的,眼前的场景还没明晰,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愉快的哼歌声。他试图移动自己的双手,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不过是无用功,他的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后脑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钟离先生,睡得不错吧。”


昨晚的小骗子正趴在前座俯视着他,晨光自他的发间泄露一两分,落在钟离的眼上。这使得他不自觉的眨眨眼,在晃眼的光里他只能看清这小骗子嘴角的微笑。不过他的眼前很快被一片白茫茫盖住,小骗子的声音从遮住他眼睛的纸后传来,“能劳烦你自己写一封信吗?好方便我们要赎金。”


被骗了啊。钟离毫不意外地想,不需要看见达达利亚的脸,他都能想象到这小骗子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那种捕猎之后的得意姿态。


“抱歉啊钟离先生,比较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呢,我可没办法不心动。”手上的纸张随着他的动作自钟离的脸上移动到发丝间,似是情人间的撩拨。达达利亚的心情十分愉悦,这让他难得起了一些玩弄的心思。这个长相不错的璃月人估计在心中痛骂他的无耻吧,不过他还是希望他能将那些不满表达出来,欣赏猎物的挣扎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阁下。”


“嗯哼,问吧。”


在前方开车的散兵闻言奇怪地看了达达利亚一眼,“你什么时候怎么有耐心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人质长得真的很好看吧。”达达利亚漫不经心地回道,散兵听了他这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他刚想开口提醒自己的傻逼同事可别和人质聊太多引火上身,转念一想这疯子估计巴不得多些争端,干脆闭口不言。


而另一边,达达利亚正不亦乐乎的玩弄着自己的猎物,钟离感受到皮质手套轻轻拂过他的脸,手套隔开了青年的温度,微凉的触感一路向下,这双手的主人故意在他的脖颈出按了按,力道倒是不重,如同一只小动物般的触摸,轻的不像是威胁。


“钟离先生似乎看起来一点都不慌,是因为留有后手吗?”


“你看起来丝毫不担心。”


“当然啦,毕竟普通的保镖可打不过我们,谁会为了这点工资拼命呢?”


钟离轻笑,即使被绑在车上,他的身上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度,再加上他的容貌本就不俗,即使是达达利亚这种分不太出璃月人的外国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笑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绝代风华,就是不知道这个词能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达达利亚,你这车买了保险吗?”


“什——”达达利亚话还没有说完,散兵的粗口已经在他耳边炸起,摩托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连同车上的绿色身影直直朝着他们冲了过来。散兵咬牙打满方向盘,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车辆深深地扎进了路旁的松树上,簌簌落下的雪盖住了车顶。


一段时间后,钟离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低头看着被魈困住手脚靠在车旁的小骗子。前额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蓝眼睛,因撞击而流的鼻血爬满了他漂亮的脸蛋,血迹顺着脸颊落入雪地里,留下一片刺目的鲜红,但他的嘴角还挂着笑意。


“哈哈,不愧是钟离先生。看来是我小看了璃月商人,这下可丢失了一个大单呢。”


钟离半跪在他面前,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痕,鲜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让他想起玉京台上傲雪的红梅。不过这小骗子也不理解他心中的雅致诗意,他甚至得寸进尺的主动靠了上来,随着他的移动更多的血液滴落,落入他酒红色的衬衫隐去踪迹,而他却毫不在意地顺着钟离的掌心蹭了蹭,“钟离先生可以擦干净点吗?”


这小骗子又在装可怜了。钟离心中失笑,还未待他有所回应,身后的魈立即就坐不住了。


“放肆!岂敢对钟离大人无理!”


钟离举手示意魈停住攻击,摘下被血浸透的手套,“抱歉,待会再带阁下去清洗一番。”


达达利亚闻言,双眸眯起,“钟离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钟离笑而不语,在一旁沉默良久的散兵突然开口:“傻逼,现在我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说完,散兵无视了达达利亚投来的三分疑惑七分愤怒的眼神,他瞪着钟离,咬牙说道:“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而是璃月派来谈判的代表。”


“这家伙早就注意到了至冬高层的分裂,故意借我们的手逃脱他们的视线,借此隐藏自己的踪迹。见鬼,我早该意识到的,为什么昨天的事在新闻里只字未提,商业之都的手段果然卑劣。”


紫发的稻妻人投来的愤恨的眼神,这种眼神在商业场上并不少见,钟离见怪不怪。比起这个,他更加在意达达利亚的态度,他余光撇向青年。但是青年出乎意料地沉默着,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钟离看不到他的眼神。


稍微有些可惜,钟离垂眸。


“你到底想利用我们做什么?”风雪呼啸而过,气氛如同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散兵目不转睛地盯着钟离,而钟离的眼神却始终不在他身上。他揣测不出这璃月人究竟再想什么,如果有必要——


“我很早就听闻战争对你们黑帮的损失并不多,比起被拉上战场的青壮年,你们之前大多都待在牢房逃过一劫。”钟离没有直接回答散兵的问题,与散兵想的不同,他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回想。其实他更想直面那个小骗子的质问,这恐怕是不适合宣泄出的私欲,于钟离而言,他只想再度看到那双眼睛,终于得以拨开梦中迷雾,那双沾染了深渊气息的双眼,钟离在来到这里之间就见过无数次。


喜悦的、悲伤的、无情的、愤怒的,这些不过是凡人身上很常见的情绪,可钟离在梦中却只觉得胸口处挤压着莫名的情绪,他不知该如何去描述。他最开始只当这是磨损的征兆,当他在一次普通的老友相聚中斟酌着向若坨提出这个顾虑之时,却被路过的胡堂主听见了。


“哇,老爷子怕不是前世情愫缠身吧。”少女活跃地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钟离无奈笑笑,且不论他从未死过,千年之前的人类恐怕尚在山中觅食,文明都尚未开蒙。


起初钟离认为这不过是少女的一番戏言,可若坨却如同茅塞顿开一般当了真,甚至开始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普通小鬼近不了你身,但是你又说你从未见过这人,总不能是无中生有吧,那肯定是前世孽缘了。”


钟离捧着茶欲言又止,只想说让若坨少看些话本子,一番交流下来毫无结果,钟离的梦中依旧不得安生,那双眼眸充斥在他的脑海,每一次钟离都能从那之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就在钟离烦闷无比,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从未出错过的记忆是不是真的遗忘了某人,事态终于出现了转机,他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了那双眼眸的主人,风雪遮住他的面孔,连同他的话语也消散而去。突如其来的心怵让他从梦中惊醒,好像要失去什么的预感徘徊在心头难以逃脱,那一天晚上钟离再也没有睡着,对着天边银月枯坐了一宿。


第二天,胡桃就看见自家的完美客卿顶着一双黑眼圈请了年假,胡桃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钟离却只说自己要去至冬。这可让胡堂主纳了闷,这好端端地往那风雪之地跑干什么,钟离一脸正气凛然,说他要去为璃月鞠躬尽瘁。


这时胡桃才想起前不久七星便来过邀请钟离,说是最近有出使至冬的计划,大致是为了两邦友好之意,胡桃一直明白自己客卿身份不简单,大手一挥甚至给了他带薪休假。临走前少女踮起脚拍了拍自家客卿的肩,语气故作老成,“一定要毫无遗憾的回来啊。”


钟离无奈,此途也不尽然全是他的私心,尽管退休已久,至冬那边的局势他自然也是时时关注着。如今已有几年未曾听闻她的消息,酝酿的风暴之下是否会波及璃月,岩神也自然有他的考量。


不过遇见这小疯子确实是意外之喜,这要是要被那吟游诗人知道了,估计又会传唱一番命运的相逢。但对当事人之一来说,钟离只感受到浓雾散尽,他寂静已久的胸膛第一次那双眼眸的注视下活了过来,诸多的情绪充斥在这一小块心脏,这是他不曾体会也无法述说的感受。


如果他有私心的话,钟离想,这是他来到至冬的私心,尽管他未曾预见。


不必心急。钟离在心中宽慰自己,他与达达利亚还有一段相处的时间,而现在,他只需把这小骗子留下来。


于是他终于开了口,语气不紧不慢,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压迫在散兵的心头,“我想雇佣你们,作为我在至冬的保镖。”


散兵暴躁地踹了一脚车,达达利亚探出窗外说了一声别踹坏了,却收获了一视同仁的辱骂。他耸耸肩,干脆拖着下巴看窗外,实则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镜子上,打量坐在后座不动如山的钟离。


魈原本打算和他一同上车,钟离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眼神警告他俩,达达利亚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武器全被他缴了甚至连绑在腿上的匕首都被摸走了,比起钟离他才像是被绑架的,魈才跨上摩托车远去。


“钟离先生应该知道我们不过是不入流的黑帮吧,雇佣我们可对付不了那些老爷。”


“公子阁下何必妄自菲薄,据我所知,你们似乎继承了不少战争的遗产。”


“遗产?”钟离听到了一声轻笑,达达利亚的语气难掩轻蔑,“钟离先生真的觉得战争已经过去了么?”


“至少现在,和平尚未离我们远去。”


“钟离先生,哪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能察觉到那些追你的人到底为了什么,之前我以为是为了钱,但是我发现我的格局小了,他们为的是更多的钱。贵族姥爷们始终相信,炮火一响,白银万俩。”


“这不过是他们的图谋,我不是因此而来。”


“这谁又说得清呢?算了钟离先生,不如我们来谈点实际的问题,这段雇佣关系维持到什么时候结束?”


“我不知道。”


达达利亚默了一瞬,他探头看了一眼散兵还在外头修车没上来,他注意到达达利亚的视线给他比了一个中指又继续忙碌去了。达达利亚这下转过头来,语气夸张地在钟离面前张牙舞爪,“你不知道?钟离先生可别以为散兵和我一样的好脾气,惹急了他可是会真的杀了你的。”


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在他看到钟离毫无波动的脸色之后又泄了气。


“真搞不懂你钟离先生,算啦,不如告诉我那小矮子是怎么追过来的吧,我记得明明摸过你全身上下了。”


钟离握拳咳嗽一声,心想总不能说这是璃月的仙法吧,于是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个回答显然逗笑了达达利亚,刚刚消失的笑脸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钟离先生的回答还真是有趣。好吧,看着雇主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会杀你,不过——”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希望接下来我们的合作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哦。”


他这句话是用璃月语说的,他说的并不熟练,大抵是模仿钟离的口音,一字一顿,说的十分别扭。钟离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你会璃月语?”


能让一直波澜不惊的人露出诧异的神色,达达利亚难免有些自豪,他摸摸鼻头,“不知道,一直都能听得懂,大概是小时候学过忘记了吧。”


达达利亚的回答很是无所谓,可钟离却陷入了沉思。他能感受的到,这份未知的影响不仅仅在他身上,同时也在达达利亚身上,它在引导他们相遇。换做曾经的岩王帝君,他是极度厌恶这种仿佛掌控的姿态,这影响他的人似乎会他十分了解。诚然,钟离在带来之前并未对梦中的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于他而言不过是解开一个疑惑,让自己的退休生活重归平静,但他一见到达达利亚几乎是这个想法几乎是立马被他抛之脑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胸口,血肉之下的事物让他第一次感到陌生。


钟离意识到达达利亚依旧在看他,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更不会认为这与钟离会有什么关系,在他心中他们不过是刚刚相逢的陌生人。


要告诉这小骗子吗?钟离扪心自问。


他与达达利亚的接触太少了,即便自己的心脏都不知为何的在为他牵动着,可这小骗子却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就凭昨天他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留情于他究竟要有多少风险?


契约。这两个字在钟离的心头短暂地停留一瞬,想法一但有了苗头,就如野草一般疯长。心念回转之间,锁住这个小骗子的想法已经在他心头反反复复想了几回。即便是凡人情爱都难逃私欲,何况是独占欲极强的岩龙。


留下他,永远留下他。


“钟离先生?”


恍惚回神之间,钟离对上了达达利亚的眼神,在他的凝视下,阴暗的情绪如海潮般退去。即便是再迟钝,钟离也意识到了他对眼前青年的不轨之心。他有些头痛,捏了捏眉心以逃避他的目光。


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钟离有些分不清他的想法是不是来自于影响他的存在。退休多年的他应该早已磨去这些凡人情爱,那些心头翻涌的情绪又是为何?


“你的报酬我不会亏欠,要求只有留在我身边,怎么样?”钟离说,“我想你应该很想试着做雇佣兵,这可比小偷小抢来钱快。”


“钟离先生,你真的很懂我。”达达利亚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悦清晰,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很难让人忽视,钟离意识到自己的徒劳无功,即使眼前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会在脑海的浮现。


“说实话,被钟离先生耍了很让我生气,我确实是真的想杀了你的。”


“你很诚实。”


“哈哈,那我就当夸奖咯。”


“不过嘛,我第一次看见钟离先生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一定会很相处的来。”


达达利亚伸出手,露出一个看上去毫无阴霾的笑容,“合作愉快,钟离先生。”


再度体会到青年手中的温度,钟离得到了久违的平静,从遇见达达利亚就躁动不安的心脏暂时息鼓偃旗。可这并未让他心中的烦闷消散,钟离感受到些许迷茫,他究竟要从这命中注定的相逢开始走向何处?


交给命运。他想起来到这片土地前来自风的告诫,而他依旧踌躇不前。难道这虚无缥缈的命运真能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还是说,即便是神明也不得不在难以揣测的情爱面前屈服。


钟离心中没有答案,但在得出答案之前,他总是习惯与先握住一些已有之物。


他也笑了笑,“合作愉快。”


  


(三)


达达利亚站在大厦门口,手上捧着一杯热茶。


至冬的早上总是很冷的,他可不愿意让自己冻僵的手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尽管他已经迟到了。他叹了一口气,来到这里花了他一些时间,导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买一些喝的,所以他直接顺走了新雇主的饮料,想必那位大方的先生不会计较他的行为,更何况他此行本就是为了某人的安全。


今天中午在附近有一个重要人物的聚会,交警早早就实行了交通管制,加上早高峰有些堵车,同时在市中心找一个停车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到达达利亚到达指定的位置,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小时。


达达利亚并不着急,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表盘上并没有亮眼的珠宝,整体显得十分古朴,显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达达利亚知道这块表的价值甚至远超他所有的珍藏的表,正好适合一些上了年纪但还把握着权利用以展现的高位人士,比如它的前主人。


如今这块表带在他的手上,与他的穿着不甚匹配,就像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从家中父亲那里得来的第一块手表。可达达利亚得到这块表理所应当,除去新雇主抚慰人心的手段,他原本的行程安排也被昨天发生的事彻底打乱,他的手机还放在自己的家里等待主人回去取,毕竟不会有人在随身把定位器放在身上。但是突然多出的一位新雇主,达达利亚不得不将他带去了一个自己不常去的据点,那里什么都没有,仅存的几张沙发和一张床落满了灰尘。在那位金贵的璃月大使愿意踏入之前,达达利亚和散兵任劳任怨地扫出了至少可以暂时坐人的地方。坏消息是,他忘记了回去一趟。好消息是,就算他的同事实在无聊透顶来指责他的不守时,他也暂时收不到消息了。


这份工作虽然不那么重视时间,但也不能够那么随心所欲。所幸他的新雇主十分大方,在知道他的难处之后直接将这块表送给了他。


达达利亚摸了摸被风冻得通红的鼻子,他手腕上的表盘反射着大厦之上的旭光,太阳自东方透出一小部分,至冬短暂的白昼开始了。


达达利亚慢悠悠地小口嘬着热饮,旁边路过急匆匆的上班族瞥了一眼这奇怪的年轻人。达达利亚不在乎他的视线,他昂头打量这栋大夏。这是一栋属于政府的大楼,也是达达利亚接下来的工作场所。如果达达利亚顺应了家人的期待成为了这栋大厦的员工,他肯定已经忧心忡忡地等待上级的责骂。如果达达利亚还是那个游荡在街头的无名混混,他也不能在这里站上那么久的时间,保安会把他“请”出去。可惜如今的达达利亚早已不属于前面的任何一种人,也没有人能够因为他小小的失误能够责骂他,只要女皇的荣光一日还照耀至冬,他就能一日能够漠然的打量这栋大厦,还有里面的人。


希望今天的工作能有趣一些,他想。将喝空的纸杯子丢件垃圾桶后,达达利亚伸展了腰酸背痛的身体,没办法,把一米八的身体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还是太困难了。如果没有那个璃月保镖的威胁,他一定第一天就把雇主丢出去睡大街,让自己好好躺在床上睡觉。


承认自己输于武力让达达利亚有些不爽,不过这点小小的挫折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相反,他心情很不错。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达达利亚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失手,也没想过女皇竟然没有告诉钟离实情,他还以为昨天钟离愿意跟他走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结果最后还给他来了一个黑吃黑的戏码,实在是……太有趣了。


达达利亚不自觉的露出一点隐秘的笑容,这种笑容与怀春的少女有一些的相似,但谁又能说达达利亚并没有抱有与之类似的情绪?难道为一个人心神牵动,对他的内心充满探寻欲望,这就不算对他抱有好感?


如果散兵能够听到他的内心,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这头野兽又在假装有人性了,这分明是野外的狼见到了陌生的猎物,出于谨慎先藏身与自己熟悉的树林,远远地观察猎物的弱点。他暂时不打算上前,只是出于野兽的谨慎,要是他能从其中嗅到一点脆弱的气息,就会立马扑上去撕咬。


达达利亚从来不会在这里心急,狩猎最需要的就是耐心,更何况是像钟离这种深不可测的人物。他没有去过璃月,也从未知道璃月人是否都像钟离一样难以揣测和高高在上,只是这种人在如今的至冬并不难见,如今正在局势变换之际。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换作以前他定然不会对这种人高看一眼,但是钟离确实展现除了与他所见的贵族有所不同。


昨晚他们没有安排守夜,散兵的性格很难让他很难不去刻意刁难钟离,达达利亚明白这一点,可他不打算主动开口,要是钟离能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说出一些求他之类的漂亮话,达达利亚也是会考虑考虑履行一个保镖该做的。


出乎他的意料,在达达利亚刻意的冷眼旁观下,这位新雇主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安排,达达利亚很是敬佩他的勇气,他平静的去睡觉了,也没有对他俩安排有任何的异议,散兵准备的一大堆借口和嘲讽的话完全失去了作用,达达利亚没能看到钟离的难堪,却欣赏了自己同事难看的脸色。


达达利亚倒是很是乐意看散兵吃瘪,比起这更有趣的是让他吃瘪的人。达达利亚的目光落在了关起的门扉前,嘴角微微上扬,他感兴趣的事物出现了。


钟离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么?不,这件事的中心是他而不是达达利亚,如果钟离能够自大到把他们当做棋子,也不正是说明目前发生的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可以留下两个看起来毫无用途的人。达达利亚难得的被勾起了一点兴致,他突然渴望与钟离进行一次谈话。原本他们不会有这样的谈话,他接受了雇佣,然后为新雇主杀掉一些人,不去问任何事,这已经是默认的生活方式。他又不是渴望与这璃月人建立什么人际关系,尽管他确实有一张不错的脸,但达达利亚不会是容易被这些东西打动的人。他是不是又提了一次钟离的脸?唔,可能那张脸确实对他有些影响吧。


但这不是他意图深究钟离的主要原因,达达利亚更加好奇的,是钟离究竟是为什么大方将信任给予两个黑帮。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轻视至冬不能将他怎么样?如果是他人胆敢在他面前流露出这般姿态,达达利亚肯定会让他吃上一点苦头。钟离看上去不是那么盲目自大的人,因此达达利亚甚至不会因作为被轻视的一方觉得冒犯,与之相反,他愿意为钟离去荡平一些障碍,只是想看钟离到底该如何应对。以他那样聪慧的头脑,应该会意识到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达达利亚抬起眼眸,头顶的阳光移动到了大厦的正对面,大厦上的玻璃反光几乎是有些刺目了。时间差不多到了,这次用以行动的时间十分短暂,并且与阳光息息相关。达达利亚踏入门厅,在众人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进电梯,电梯在到达指定楼层后,最先迎接他的是一发子弹。


短暂而急促的枪响过后,更多守卫听到了动静,他们谨慎地拿起身旁的武器向这边移动。达达利亚甩掉匕首上的血迹,拿起刚刚还是用来袭击他的枪藏身于阴影处。守卫们看到了同伴的尸体,领头人打了个手势,他们暂时停止了移动。达达利亚在暗处无声笑笑,这是很明智的判断,但是面临至冬的执行官毫无作用。


又是一阵混乱的枪响过后,脚下的地毯被血浸透到暗红,达达利亚带着血的脚印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他扔掉手中的武器,走向早早架在窗边的狙击枪,枪口正对着一家酒店门口。此时几位零星的客人出现在那里,几个侍者急忙上去接待,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大人物的集会,没有人注意到这位躲在阳光背后的观察者。


达达利亚借助瞄准镜打量着往来的车辆,估算着再过半个小时,钟离和他的璃月保镖就会出现在那里,这把狙击枪能完美穿透他的脑袋,太阳的光芒成了暂时掩盖子弹来源的掩护,哪怕一次刺杀并不成功,靠着刺目的太阳光也能射出第二枪甚至第三枪,钟离必死无疑。


然而这看似必定的结局被达达利亚轻巧地打破了,简单到他能一边想着钟离一边无聊地拨弄着表盘,他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他的私人时间,至冬的执行官正用着他宝贵的时间去思考了一下昨天的对话。


“你真不需要我帮忙看着点你的命?”


“我想你半夜来此并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呵呵,谁说不是呢。散兵不把你当雇主看,可我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


“达达利亚先生,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在想一个疑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我解答,钟某愿意用问题换问题。”


“钟离先生,平常的我们绝不会同意交换,想要什么那就去拿才是我们的行事准则。”


“……”


“但是嘛,钟离先生可以破例,讲讲吧。”


“你车上有一把枪械,我从未在黑市上见过有类似的。”


“啊,大意了。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不会了解呢。”


“你完全没有打算向我掩盖你的身份,你的伪装只限于那些追逐我们的人。我想你的本意本就是保护,看来你似乎不适合这种工作。”


“钟离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点。打晕你并带走并不是我的恶趣味,而是权衡利弊下最为便捷的方式。恕我直言,越是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离开就越是安全。”


“达达利亚先生,在我看来你的处境也岌岌可危。想必你也不是自愿在意图杀我的人面前隐藏身份,你背后的人不希望暴露出自己的势力,而她的目的也很好猜。什么情况下女皇的利刃需要收敛寒光,因为它的朝向正是至冬。”


“有趣,钟离先生。想必你的自信一定有一部分来源于你的脑子。”


“但是啊,你看到的还是太少了。我见过很多对至冬高谈阔论的人,他们在我眼里看起来愚蠢至极。我不认为你能在短暂的接触里看出的东西比他们还多,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其实是神,全知全能。我或许就愿意对你的决策盲听盲从,如果你不是,那就最好听我们的安排。”


“神也并非全知全能。”


“谁知道呢?反正至冬一直是无神眷顾的领土。啊对我忘记了,你来自璃月。”


达达利亚的回忆里没有钟离最后的脸色,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只记得他走到了钟离的身边,十分轻佻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以一种类似挑衅的方式。


“好好感受一下至冬的风雪吧,璃月人。”


钟离坐上了车,这一路上的平稳超出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他甚至不能走到酒店门口,那些意图杀掉他的人希望他死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尽管没还有人敢将斗争摆到明面上来。他们在忌惮什么,这很显然不是来自远在璃月的威慑,而是他们近在身旁的威胁。


不可避免的,钟离想到了构成这威胁的一部分,那位青年尽管对他态度琢磨不透,但是他的立场确实可以信任。如果说如今的至冬谁都有可能要杀他,那达达利亚就是唯一的例外。对他来说,钟离活着带给他的乐趣远胜于成为一具尸体。


坐在副驾的魈正紧盯着司机,他无时无刻警惕的态度并非没有必要,他们的敌人仍然处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只是可怜了这位老实人司机死死抓着方向盘,他紧绷着身体,连眼神都只敢落在前方的道路上。钟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凝滞地让人不舒服的氛围。于是他稍加思索,选择了一个所有至冬人都会熟悉的话题。


“你们有听过至冬的执行官吗?”


“哦,嗯,当然了老爷。我听说过,不,我见过他们,他们很信任我,我偶然有机会接他们回到自己的家。”


司机的身体依旧僵硬,钟离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声音很随和,如今许多的璃月人见了他也只会留下一个儒雅随和的印象,退休多年的他特意将曾经的无边杀伐之像收敛许多,他不认为如今的自己可以让人这样害怕,在他看来,眼前的人几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钟离用眼神示意魈移开视线,用安抚的语气问道:“你很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司机沉默了一瞬,自嘲道:“老爷,您在问我害怕什么?难道您的心里不清楚吗?你希望能从我口中知道至冬执行官的消息,可我们又能说出关于这些疯子的什么话呢?如果一个疯子的行为能够轻易让人理解,那还称得上是疯子吗?老爷,我们只想活着,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钟离默然不语,他想起了自己的子民,尽管现在已经是璃月的子民了,他也早已卸下神位。只是非常难得的,他想到了许多年前璃月动乱之际,他在人民眼中看到的眼神,那种经受苦难依旧渴望活下去的眼神。那时的归终总是会带回来一些东西,都是与她有过一些交际但是死去的凡人,久而久之,她是死去的魔神中留下最多东西的,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神力,也随着时间同归终一起消散了。或者说,它们不过换了一个储存的地方,慢慢地在钟离的心里堆积成山。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情绪,那是他曾经接触过的,但又不是属于他自己的情绪。钟离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他会来到至冬至关重要的原因,看来他不能在至冬的局势面前袖手旁观了,不管是谁,他正在不择手段地把钟离拉进局内。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钟离的语气没有变化,可司机却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了威压,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在此刻不再加以掩饰,窒息般的寂静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位同执行官差不多的大人物,不,甚至地位比他们还高的大人物。


“你对达达利亚的了解有多少?”


“没有多少,老爷。”


钟离垂眸,抚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他必须避免自己的双眸直视司机,免得让对方直接被吓破胆,“或许,你们的关系远不于此。达达利亚信任你,选择你作为送我前往宴会的司机,可你却在今早来迟了。这不会是一个受到信赖的下属会做出的举动,只有一种可能,你最先抵达的是达达利亚真正的家,而后,散兵通知了你正确的地点。”


之后,是一阵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如同一起沉入了深海,在连呼吸都被夺走前,司机艰难地开了口,他的面色惨白,仿佛死亡离他不远。


“老爷、老爷,就当我求您大方善心。我当然对您的问题知无不言,达达利亚阁下是一位年轻人,他还没有学会掩盖自己的锋芒,他被选为执行官前还是一位住在我家旁边的孩子,时不时会借我的车出去兜风。他能知道些什么呢?他能帮到您的又有什么呢?”


“你无须担心,”钟离抬眸直视司机,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诚意,他的声音无比沉稳,“至少现在,我能保障我们的安全。另外,达达利亚阁下是一位有趣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他都将见证至冬的未来,我保证。”


这番话的效果很显著,司机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他的声音依旧小心翼翼,但他常年被劳作压垮的脊背放松了下来,钟离知道自己会听见一些有用的真话了。


“如你所见,我是由于与达达利亚有些旧交才得到如今的职位,不然我早就在战争时代饿死了。这孩子的身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要您在这呆的时间够久些,也会知道他的名号,执行官中的末席公子阁下。”


他停顿了一会,从喉咙里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前些日子,我听说他直接从女皇那里得了命令,要去保护一个人。我不知道是您,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您想,我们已经很久没人见到女皇陛下,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我就知道我们可能要大祸临头。”


“这孩子是不会在乎的,我了解他。从他小时候看着他因为打群架被他妈追了几条街,我就知道这孩子的身边不会有安分的日子。可是这孩子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道路前面露出酒店的一角,司机颤抖着手,幅度剧烈到钟离以为他突然发了急病。但他还是把车停稳了,没有辜负执行官的信任。他转过身来,眼神里第一次迸射出了渴求,他看着钟离的眼神就像看见一位能够赦免他所犯罪孽的神明,他呜咽着,双手试图去捉住钟离的衣角,如果不是还在车内,他几乎要跪到在钟离的脚边了。


“老爷、大人。我求求您,我知道只有像您的存在能救他了,告诉他、告诉他快逃。”


钟离漠然地俯视他,黄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怜悯,他等待着司机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平复下来。再度缓慢地抬起头,平静地凝视钟离,眼神里的渴求没有褪色半分。


终于,钟离颔首,神赦降临在他的头顶,“我保证。”


得到了钟离的回复,司机一下子瘫软下来,他混浊的目光无神地望着天空,“老爷,追杀您的贵族们并不古老,他们需要的不是女皇的庇护,而是能够遮天蔽日的权势。”


不出意料。钟离点点头,魈为他打开车门,他理了理领口。来自不远处大厦折射的光芒正好落在他的眼帘上,他不适应地眯起眼睛,朝光芒的方向看去,在一片晃眼的白中,一声轻笑落入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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